世界上有一种地方,那就是澡堂。在这里,各种味道交织在一起,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氛围。人们脱下衣服,走进池子里,水汽弥漫中,所有人都平等无差异。出来后,躺在躺椅上,谈论着各种话题,百味纷呈。
有一位老板来洗澡,他手腕上戴着一块沉甸甸的金表。为了安全起见,他将它暂时存放在跑堂的手腕上。虽然只有短暂的时光,但是跑堂也变得神采奕奕、精神焕发,仿佛自己也戴上了金表。他时不时地抬腕看时间,给人一种错觉,仿佛他也是一个成功人士。
然而,跑堂的日子并不好过。他靠茶水钱糊口,每天面对着一群锱铢必较的老澡客。老人们自带茶水,让堂口歪七扭八地躺了一片。跑堂只能旁敲侧击或指桑骂槐,而老人们却不为所动,仿佛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。他们像一群齐聚在澡堂里的老者,过着各自疏慢的生活。虽然彼此厌倦,但却能够天长日久地活下去。
在澡堂里,还有一帮闲人说客。他们由普通人变成了谈论历史、点评时事的专家。他们信口而谈、眉飞色舞、捕风捉影、却又言之凿凿,仿佛亲眼所见。他们的宗旨是以不切题为妙,样样属实反而失之于教条乏味。这里有许多退休不甘寂寞的老教师,他们翻阅各种野史,讲述的有鼻子有眼;也有见闻广博的老司机,他们走南闯北、满肚子故事;还有嗓音圆润的歌唱家,他们献艺之余不忘吹嘘自己的技艺。
阿城曾打过一个比方:人文就像盐一样,看得见、摸得着,又像盐一样融入人类生活。我认为这些澡堂说客就是一种人文,因为他们让澡堂不再平淡无奇,有了咸味。